作者:yijiantongtu
字数:16255
第二章引狼
「顺风」快递分拣中心位于清江市商业区的东面,紧邻着一个大型停车场,
是一间占地二百多平米的大库房,原本在修建停车场前准备拆除的,只因户主拆
迁费要价太高,最终不了了之闲置下来,然后才被租用。
潘立自从和张强等人被行尸群冲散后,就误打误撞逃到了这附近,结果冤家
路窄,恰巧碰到之前在超市霸道吃独食的家伙们,他们人数多目标大,被行尸穷
追不舍,损失了好些人手才迂回脱险。正愁没法回去交差,就抓了潘立的「壮丁」,
预备拿他撒火出气。
库房正面的卷闸门已经完全放下锁严,门前停了两辆破旧的轿车,车顶上还
堆放了很多类似废弃货架之类的重物,彻底将门口封堵得死死的。潘立被那些人
押着,谨慎的绕到北面紧闭的侧门前,三轻一重敲了敲。
很快,门上的猫眼里出现一颗紧张而警惕的眼珠,朝外面仔细地张望,过了
片刻,屋内才响起沉重物移动和开锁的声音,防盗门终于松开一道缝隙。
门打开后,露出一条与二楼和库房相连的拐角通道。一行人鱼贯而入随后立
即关好门,却不敢发出一点喧哗声。一个体格强壮,穿着蓝色衬衣,外面套着防
弹背心,手握一杆97- 1式防暴霰弹枪的高个男人,就站在通道口。
他没戴钢盔,冷漠的眼神扫了进来的人一眼,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怎么
就回来这么几个?还空着手?!」
外出带头的是个三十来岁满脸胡茬的男人,他赶紧站出来点头哈腰回道:
「李哥,这回真不是弟兄们不出力啊,实在是碰到了行尸群没有办法!其实刚开
始一切都还挺顺利的,都怪这小子和他的同伙,搞得动静太大,把行尸都给招来
了,我们折损了好几个兄弟,才能活着回来。所以,我们把他抓回来了,准备交
给老大来处置,您看……」
「哼~ 抓他回来顶个鸟用!」姓李的高个一点也不给胡茬男面子,猜到他打
的什么主意,冷笑道:「上去吧,老大等你们很久了,都有些不耐烦了!」
胡茬男硬起头皮陪着笑,只选了三个人同行,剩余的都让他们回一楼仓库待
着,然后搡了潘立一把,顺着台阶朝二楼行去。走到姓李的高个背后,胡茬男脸
上的笑容倏地消失,露出一张狰狞的怒容:「装他妈个逼呀装!狐假虎威,等老
子捡把枪回来,要你跪着给大爷舔鞋!」
二楼原先是分拣中心的办公区域,经理室和财务科都在这边。胡茬男很快又
换回恭顺的面孔,离老大杜杉所在的区域越近,一股无形的压力就让他心里发慌。
财务科的门是紧闭的,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运动外套的男人,只拉了一半拉链
的上衣,清楚的袒露出里面的贴身背心,那棱角分明的胸肌是布料根本掩盖不了
的。这两人往那一站,整条二楼走廊都被封锁了。
这两人是杜杉的哼哈二将,绝对的心腹,否则,他也不会将存放所有物资的
财务室,交给他俩人严密看管。
「廖哥、洪哥,我带着弟兄们回来了,上来给老大回话……」胡茬男的姿态
此时更加的谦卑,同时手里不露声色的递过几块巧克力和两袋牛肉干,对方不抽
烟的习惯,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姓廖的肌肉男留着板寸头,他毫不意外的接过胡茬男孝敬的食物,顺手分一
半给了身旁的师弟洪坤,接着玩味的笑道:「哟,看来你这趟收获不小啊!」
胡茬男面色一暗,低头叹了口气道:「这次出去算是栽了,不仅没弄到多少
物资,还搭上几条弟兄的命,差点都回不来了……」
廖姓肌肉男眼皮一跳,飞快地扫了胡茬男身后几人一眼,见他们那狼狈样,
顿时信了大半,「怎么,被行尸给围了?」
胡茬男沉默地点点头。
跟师弟洪坤相视一眼,姓廖的这才打消了继续敲竹杠的念头,他把巧克力和
牛肉干揣进怀里,伸手拍拍胡茬男的肩膀,下巴朝走廊里一点:「进去吧,师父
等着你呢。」
胡茬男领着手下和潘立,放轻脚步走到经理室门口的时候,杜杉正倚在软和
的老板椅上,背对着他们,目光投注在墙面上的清江市地图里仔细搜寻着什么。
杜杉在灾难降临前是位职业散打教练,年轻时他是省内名噪一时的青年高手,
连续四年牢牢占据着70公斤级散打冠军的宝座,直到他冲击全国冠军失败后,
因伤选择了退役。
未知的病毒猛烈爆发,将人们迅速感染成行尸时,他领着两个徒弟廖武和洪
坤正在一家常去的小吃店过早,旁边的食客们吃着吃着骤然就发了癫狂,突然朝
他们扑了过来,凭借着多年锻炼的敏捷身手,很快便将这几个家伙撂倒后,用筷
子狠辣地插进了眼眶。
还没喘口气,师徒三人就发现,街上尸变的人越来越多,根本打不过来,有
道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他们只得拼命奔逃。情急中,杜杉仍然保持着冷静,带徒
弟专门选择偏僻小道躲避,而后就到了分拣中心旁边的停车场。
凭着过人的胆识,矫健的身手,临危不乱的头脑,再加上两个高徒的帮衬,
杜杉很快脱颖而出,成为一众幸存者拥戴的临时首领。他指挥着十几个人,消灭
了尸变的分拣中心工作人员后,果断将大门封闭起来。
起初,在有心人的提醒下,杜杉派人将库房里堆成山的快递物品分类,把装
着食物和饮料的包裹挑选出来拆开,很公平的分配给大家,然后轮流安排守夜警
戒的人员,期间还不断收容逃到附近的生还者,耐心等候政府和军队的救援。
可惜,当枪炮声隆隆的那晚过去之后,并没有等来任何期望中的营救,反倒
是断电和停水接踵而至。当手机已经成了外表花俏的死物,所有通讯工具只剩收
音机的时候,杜杉终于听到一条令人绝望的讯息——
军队暂时无法进城,困在市区的幸存者,请不要盲目外出,尽量保护好自己
的生命安全,等待主力部队到来。处在郊区或外环的市民,在不危及自身安全的
情况下,可以前往清江市东北面的水库聚集,到达那里便能得到援助。
得到这条消息的第一时间,杜杉便敏锐的将其封锁,除了两个徒弟,不让其
他任何人知晓,否则,恐怕转瞬之间,这个团体就会面临崩溃的局面,那绝对不
是他想看到的。第二天,他便开始从幸存者中选拔身体强健的人员,带领他们出
去收集生活物资,仓库里的存货已经不多,坐吃山空那是最危险的处境。
经过多次外出行动,杜杉逐渐提拔了一批核心成员,廖武和洪坤自不必多说,
另外还有搜寻到押运防暴枪支的李峰;心眼灵活有些圆滑的张权——从快递包裹
里搜出食物,就是他的建议;管理后勤负责记录,以前就是分拣中心理货员
的小丁等等。
随着杜杉制定了一系列的内部规定,这个拥有三十多个人的临时团体,逐渐
分工明确,上下级清楚,开始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有序地运转起来。
当然,一开始调整的时候,某些人拒不接受指派,觉得有失身份。杜杉也没
有硬来,那时他还有所顾及,万一来了军警营救,人家去告状找后账,自己吃不
了兜着走。于是,他又制订一条看起来光明正大的铁则——所有人都必须出去寻
找物资,不劳动就没饭吃,这里可不养闲人!
反对者毕竟是少数,迫不得已只好随大流,有的人出去一次后,就再也没有
回来,有的人死里逃生,从此对杜杉服服帖帖,再不敢说一个不字。
这件事,让杜杉尝到了权利的美妙滋味,对于那些不肯听话,自恃高高在上
的家伙们,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他们是生还是死。看着
他们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痛哭流涕的模样,那种感觉,让不久前还为每月的
工资苦逼奔忙的杜杉空前的满足,那是一种带着强烈报复性的满足。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不顾一切的追逐权利,站在金子塔尖的感觉,
只要你品尝过一次,恐怕这辈子都休想戒掉!
转眼已经是灾变后第六天了,收音机里已经接收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杜杉
隐隐有种预感,这次的灾难绝不是什么地震、海啸之类可以比拟的,救援迟迟不
来,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局势已经失去了控制!!这个念头,使他略感沉重,
同时心底又充斥着一种狂喜。
他管理的这个小王国,眼下已经开始弥漫着灰败的气息,几十号人窝在这个
大仓库里,基本物资虽然还有不少,但过惯了24小时水电气供应的人们,陡然
回到近乎蛮荒时代的日子,一两天还能熬得住,时间一长,就会不可避免的陷入
焦虑狂躁的状态。
噩梦、思念、哭泣使他们原本就敏感的神经变得愈发脆弱,常常为了一点琐
事,就吵架甚至动粗,还有一些寻找渠道发泄压力的家伙,居然胆敢做出强奸未
遂的事情来,这两天廖武和洪坤下去弹压了好几次,犯了事的都一顿胖揍单独关
在一旁。
杜杉知道这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有些人已经私底下勾搭成奸,相互慰籍,
否则,哪会有人看着眼热莽撞行事?不过,这都是人家私事他管不着,只是叮嘱
两个徒弟,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毕竟政府的救援并不是绝对没指望的。
鼻腔里又闻到那股逐渐变浓的馊臭味,这是人的粪便混合着汗液以及其他杂
合体的气味,断水以后,杜杉就严令卫生间只能小便,可惜还是晚了半步,已经
堵了半截,上大号只能自己找纸箱子、塑料袋、废报纸解决,然后裹严实了集中,
每天晚上倒出去,但整个仓库依然遍布着臭味。
杜杉眉头一皱,这里真的不再适合待下去了,不说安全问题,光是这令人窒
息的臭味,就足以让人心情躁郁难耐,再待下去,都猜不到仓库里的人会干出什
么事!他的目光更加急切的在地图上搜寻起来。
「叩叩叩」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虚掩着的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杜
老大我回来了。」
「进来~ 」杜杉听出来人是张权,却仍然没有转过老板椅。
胡茬男张权让其余人先候在门外,吞了口唾沫,才低眉顺眼的迈步进了屋内,
随手又把门带上,见杜杉没有转过椅背,心里就更加忐忑。
「这次出去收获如何?」
「老,老大……」张权有点结巴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补充道:
「最后能拿回来的,也就这些能随身揣的东西了。」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些物品,
恭敬的放在办公桌上。
杜杉这才转过椅背,露出一张成熟略带沧桑的国字脸,肤色黝黑泛着油光,
显然是几天没洗了,左脸颊一道斜长的细痕最引人注意,那是他在运动员生涯时
留下的伤疤,这让已年过四旬的他凸显出一股刚毅和狠辣。
锐利的目光扫过办公桌,上面放着的不是什么食物或水,而是几种电池,有
纽扣电池,干电池等等,旁人看来也许会讥笑张权,但这却是杜杉想要的东西。
纽扣电池是给军用夜视望远镜配备的,这玩意儿是从众多快递包裹里翻出来
的,不知是哪个军迷在网上邮购,最后却便宜了杜杉,只是缺了电池很多功能无
法激活。而干电池则是用在收音机和手电筒上的。
这几样工具在以前或许很平常,可现在每一件都是保证大家能继续活下去的
必备物品。杜杉之所以提拔张权,就是因为他会来事,比那些只顾着眼鼻子底下
吃饱喝足的人强多了。
不过,他也会因为小聪明而麻痹大意。
「死了四个人,并且物资也没捞着,你就打算用这点东西交差了?」杜杉的
眼里掠过一道寒光。
「老大,我前几次带队都有惊无险,这回要不是遇上了那帮家伙,真的不会
搞得这么狼狈——他们其中有个小子,已经被我抓住带了回来,听凭您发落!」
可杜杉根本不给张权推卸责任的机会,冷哼一声道:「少给我扯犊子!你那
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我问你,当时在超市你是不是没按我教的,在四周严密
布控,望风的至少要两人占据制高点,才能开始搜集物资?
如果你做到位了,就算那帮混球瞎折腾引来行尸,你也有时间及早撤离,怎
么会搞成现在这幅熊样!!「
杜杉的语气已经含着真怒,吓得张权忽的跪下,他很清楚老大的手段,仓库
里有些人是怎么消失的,他可是全看在眼里,这次若不服软,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了。
「老大,都怪我疏忽大意,怪我不听教导,我该死,我该死……」张权一边
带着哭腔认错,一边狠狠扇着自己的耳光,好像那不是他的脸一样,「您怎么处
罚我都行,我甘愿受罚,就算要杀要剐,我也认了。」
杜杉见张权的脸已经红肿起来,脸色才转缓,「够了!什么要杀要剐,你当
我是什么,黑社会吗?」张权赶紧又连声认错,却被杜杉马上打断,「起来吧,
虽然你这次是初犯,但也不能坏了规矩,带队的职务就先让廖武顶着吧,你自己
要多反省反省,几条人命可不是小事!」
「是,是,是……」张权俯首帖耳的答应着,暗自长舒一口气。
「你抓得人呢?」「在门外候着呢。」
「带进来!」
……
潘立蜷缩在仓库的阴暗角落,浑身轻微地抖动着,嘴巴时不时倒抽一口凉气,
一半是饿一半是疼。他今天可算是背到家了,出来找吃的差点被行尸给咬了不说,
最后还被人抓到这个破地方,又是审问,又是挨揍,没几下他就扛不住了,很快
吐露出自己的藏身地点。
「妈的,那个姓张的王八羔子,老子又没偷他媳妇,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么!
嘶~ 等小爷我缓过来逮到机会,哎唷~ 一定要你好看!嘶……「
阿Q精神只发扬了一会,潘立的情绪就迅速低落下来,他现在特别想念那间
烧着壁炉的小屋,就算是饿着肚子回去,也比待在这又闷又臭的破仓库强。何况,
他叔叔潘富还有些压箱底的私货没拿出来,那可是好几袋饼干和方便面呢。
一想到他叔,潘立的心情就很复杂。潘富是他们村子里最早进城的那批人之
一,却只有他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如今在建筑装修行当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否则哪住得起那种高档小区?
不过,这个人哪,凡事有得就有失。或许是他年轻的时候太拼,患上了隐疾,
结了好几次婚都没有孩子,听说还去做了试管婴儿,但也没见效果。一次回村里
探亲的时候,就找亲戚想过继一个给他。
现在的孩子,谁家不是宝贝疙瘩似的疼爱,谁舍得给?最后,只领了个不成
器的侄子潘立,跟着他回到城里,却也没提过继的事,只是说带他到城里闯荡闯
荡。
城里是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没见过世面的潘立很快就陷入了物质的俗流
之中,不好好学习业务,整天跟一帮刻意讨好他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吃喝玩乐
泡妹子,这让潘富非常恼火,教训了他几次才有所收敛。
潘立的态度刚刚略有转变,病毒就爆发了。那天叔侄俩早晨出门不久,便惊
恐万分地驱车逃了回来。之后为了共享资源,抱团取暖,才跟张强等人一起藏在
顾郁华的家里。
才安稳了两天,生性游手好闲的潘立就惹了祸,他本想偷看顾郁华洗澡时的
春光——从他来到小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深深的迷恋住,不可自拔。经常和
那些便宜货滚床单的时候,幻想胯下压的是顾郁华赤裸迷人的胴体,这样的渴望
一直不曾间断。
如今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潘立当真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机遇,哪有放过
的道理?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他只瞧见一个皮肤微黑,身材干瘦的臭丫头——
张芳!而且仅仅粗略瞄到几秒,就被前来送换洗衣服的顾郁华发现了。
闻讯赶来的张强怒不可遏,当即就和潘立厮打起来,之后在双方长辈的劝解
下才暂时平息。从这天起,张强就对潘立和他那暴发户的叔再无半点好感,张强
爸也很坚定的支持儿子,只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不得不委曲求全。
一想到张强,潘立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穷瘪三,以为他妈的自己是谁?
就他妹那搓衣板身材,送给老子玩都嫌弃,我还会去偷看她?平时出去搜集
东西,还总跟那个四眼嘀嘀咕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说啥,不就觉得我和赵
帆东西拿少了么,哼,他妈的也不想想,要不是咱们好心收留了他全家,早就不
知道死在哪了。以前想巴结我的人,忙都忙不过来,就你这矮矬穷,还敢对我指
手画脚,真他妈的给脸不要脸,等灾难过去了,看我怎么整你!!「
「咕~ 唧~ 」一天没进食的肚子又在发出抗议,潘立暗骂一声抠门,无奈用
手揉了揉肚子,「妈的,都答应明天一早带他们去小区了,还是不肯给口吃的,
非要事情办妥了再说,我看也是一穷逼,估计连自己人都吃不饱,装什么装,操!」
其实,潘立招供时也担心过,把这些人带回去会给潘富他们造成威胁,尤其
是顾郁华,万一被仓库里的家伙先占了便宜,那他不就亏大发了?可潘立一怕死
二怕疼,根本硬气不起来,只得逆来顺受,眼下一边泄愤幻想,一边自我安慰,
只要不伤着他叔就行,迷迷糊糊中渐渐睡着了。
*****************************
时钟的指针刚刚指向清晨6点,处于打坐调息状态的王喆就倏然睁开了眼睛,
从凌晨2点起,他就换下谢伟,在屋子的主大厅内开始执勤,这是人最容易犯困
和放松警惕的时间段,他不放心交给其他任何人。
扫了一眼头盔的蜂鸣器,上面依然跳跃着安全的绿光,但初次使用监控预警
功能的王喆,还是有点不放心,他戴上战术头盔,全系目镜上显示着两个画面,
一个是小区的大门口,另一个是从这栋房屋的顶层俯视。
监控画面源自头盔携带的袖珍可拆卸——哨兵Ⅰ型全景摄像头,它配备了三
个185度鱼眼镜头,可实时捕捉和拼合全景高清视频,呈现360度无死角的
画面。
它与头盔的中枢处理器相结合,能自动识别判定敌我目标、可疑目标、以及
威胁评估。
昨晚吃完饭,王喆借着熟悉环境的理由,在张强的陪同下,安装好了这两个
监控摄像头,否则也不会坐在屋内执勤了。哨兵Ⅰ型自带太阳能电池,能持续工
作72小时,重新充电完毕,便可重复使用。
这玩意儿其实算不上多高科技,王喆在试炼空间里,见过更加先进和变态的
系列产品:哨兵Ⅱ型是可以自行移动的,外观像个小螃蟹,能在垂直的墙壁和光
滑玻璃上附着行走;Ⅲ型体积更小,如同金属色的小甲虫,它可以遥控飞行;Ⅳ
型的哨兵还有攻击防御的高性能,属于战斗级别的哨兵。
记得当初选购的时候,王喆看着直流口水,可悲催的是,自己赚到的积分太
少了,根本买不起也买不够,唉,最后只好选了这款基本型的,和单兵装备打包
兑换了。但就目前状况来说,已经足够使用。
确认完安全状况,王喆脱下头盔走进卫生间,扭开剩余的小半瓶纯净水洗了
把脸,忽而想起这么做是很浪费的,他苦笑了一下,生活习惯还真不是说改变就
能马上改变的,有点心虚的四下瞄了瞄,还好没人发现。
抬头盯着洗手台前的镜子,里面有一个不太年轻却很英挺的男人,略显削瘦
的面部轮廓,平整干练的圆寸头,配着那身特种军装,透着一股刚毅和果敢,唯
有眼神偶尔才会流露一丝温和。
王喆现在的皮肤比以前好了太多,光滑而紧绷,反射着自然健康的小麦色光
泽,这都是「初级基因优化液」激活的表象基因自我修复后的效果,它使受损的
细胞加速分裂自愈,无论是痘痘、疤痕、暗疮、色素沉淀,都同样产生明显的作
用。
或许不会让你陡然变得很帅,但却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看起来更加的顺眼,
更具有亲和力。王喆很满意现在的形象,这让他有更多的自信去和顾郁华接触,
若是灾变前,他大概会和张强谢伟一样,只能默默地关注着对方而已。
那时候,相貌平凡的王喆,在不失节操的前提下,能用的最好的形容词,就
只有五官端正四个字。他既没有深邃的大眼,也缺乏高挺的鼻梁,两颊还有若干
总是让他烦恼的痘印,再加上不怎么白的皮肤,正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典型屌
丝形象。
唯一让他稍微满意的,就只有175的身高了,可是在社会中接触的大多数
女孩子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优点,「男生1米75才是及格好吗?人
家1米58的女生,都有大把1米8的男生追,你呀,还是多读点书吧!」
诸如此类的言论,使他从少年时代起,就一直比较自卑,由此逐渐形成的沉
默内向,不善交际的性格,注定了他在青春期不会有什么异性缘,所以,一晃2
6岁了,他依然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但俗话说:哪个少年不多情?王喆也有自己的爱恋史,可惜综合起来总共就
两个字——暗恋,而且是从未开花结果的数段暗恋。那种沉溺于幻想,纠结于表
达,最后崩塌于现实的过程,简直比老虎凳辣椒水还让人痛苦。
经历过试炼空间的狠厉锤炼,内向的王喆终于发生了剧变,意志力不再像过
去一样软弱,内心自信的萌芽也逐渐茁壮成长,所以在邂逅顾郁华后,他才能一
反往日的怯懦,主动且不退缩的与她交流。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即使已经清楚顾郁华已婚且有个11岁的孩子,王喆也
并没有觉得木已成舟,无可转圜。只要见到她的面,就会下意识的遗忘所有的世
俗藩篱障碍,只想着与她再亲近一些。
王喆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道德,尤其人家丈夫身在外地,联络中断,此时的
行为无异于趁虚而入,趁火打劫,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这算是真心喜欢么?还是她惊人的美丽与性感燃起了自己狂热的占有欲?!」
王喆双手狠狠搓了搓脸,甩甩头长吐一口气,「先顺其自然吧,现在的当务
之急,是找到爸妈的下落,再试试能否联系部队把他们救出城!」
等他将装备和背包整理妥当,除了小男孩夏清雨,屋里所有人都已出来为他
送行。昨夜晚饭后,王喆就已告诉他们自己今天出行的计划,可能要去个两三天
才回来,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他没有真的为难潘富和赵氏夫妇,只是索要了潘立和赵帆的照片,答应代为
搜寻他俩的下落,这才让三人安心,同时还颇为感动的挤出两滴眼泪。
顾郁华今早心情好了很多,因为昨晚儿子打过针后,过了几个小时,高烧就
退了,半夜直喊饿,喂了些温水泡软的饼干,已经恢复了点精神,等王喆今天打
完第二针,孩子除了脸有点苍白虚弱,基本上已经没有大碍了。
为了略表感激,顾郁华早起专门为王喆做了一碗鸡蛋面,他吃的很香心里非
常开心,大家都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也没人说闲话,只是有好几双羡慕的眼睛盯
着王喆,唯独潘富站在人群背后,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个吃面的混蛋,完全忘记人
家方才主动帮忙的恩德。
临行前,王喆叮嘱在场的人暂时不要冒险出门,目前物资比较充裕,只需守
好屋子不要轻易放外人进来,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望着远去的军人背影,顾郁华忽而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
昨晚是她灾变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不光是因为儿子小雨病情大好,还因
为屋子里有个可靠的军人坐镇,使她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然而,就在刚才,那种安全感仿佛随着王喆的离开,也迅速抽离消失,不安
和紧张再次席卷顾郁华的心头,她突然有种冲动,想把他叫回来,请他不要离开,
但最终也只是眼睁睁看着他走出了小区的大门。
等老向把门锁好,王喆回头瞄了一眼放置哨兵Ⅰ型的隐秘角落,本来早上准
备把鱼眼镜头收回来的,毕竟没有头盔,这东西对屋子里的人来说形同虚设。可
吃过鸡蛋面,他又改了主意,虽然哨兵的最远影像无线传输距离只有5公里范围,
但超过5公里还是可以发射简单的信号,反馈到蜂鸣器上。
万一出现什么紧急状况,至少他可以提前预知做好充分准备,为此,屋里的
那个哨兵位置他又做了调整,使得可以同时观测到屋外和大厅里的动静。想想再
无什么遗漏,王喆便大踏步出发了。
他的首要目的地是回外环的家里一趟,如果父母被撤离部队接走,以王喆对
双亲的了解,一定会在走之前给自己留下字条之类的线索,好让自己得知他们的
行踪。
王喆远眺选准了方向,目镜上很快显示出测算的最快捷路线来,他加速奔跑
几步,随之腾跃而起,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普通人当然无法这么做,但对现在的
他来说,并不困难。
……
天色渐渐大亮了。
王喆一口气飞奔出老远,中途仅在某个便利店拿了些食物和水塞进空的背包,
以备路上随时取用,其余基本都在建筑群里腾挪,轻功运用的越来越纯熟,逐渐
找回在「月华剑士」里最佳的状态。
虽然他从凌晨两点执勤到六点,但一直在运气调息,根本没损耗多少体力,
反而比一般人死睡的恢复效果强百倍,只是不敢行功练气,因为那样会屏蔽五感,
察觉不到外面的动静,而且如果中途突然被打断,还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前行如风的身影,骤然落在一颗粗壮的大树枝桠上,全系目镜做出预警提示,
前方区域聚有大量威胁目标徘徊,继续直线穿越恐有高度危险,建议绕过这片区
域,再返回原标记路线。
「高度危险?」王喆有些好奇,向两旁瞄了瞄,瞅准最高的那栋楼房,纵身
加力一跃,脚步在枝头、电线、管道、窗台轮番借力轻点,最后灵巧的翻身站在
了楼顶。
「嘿嘿,这几下子,倒有点『八步赶蝉』的意思了。」王喆有点小得意,走
到楼顶边沿向左前方俯瞰,目镜将危险区域成倍数放大,那一片又一团黑压压的
行尸群,顿时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这里原先是一处环形广场,三条城市主干道在这里交汇,向北是出城的重要
通道,路口明显可以看见数量履带装甲车的残骸,或倾覆,或侧翻,或断成两截
的倒在地上,已经烧得遍体焦黑。
装甲车辆身后,貌似是一个呈带状的环形沙袋工事,大部分已经被行尸群踩
得东倒西歪,只能勉强辨认出原先的模样,工事正前方,到处是爆炸枪击产生的
坑洼和弹洞,活像是扎满眼儿的城市建筑模型,道路中间则满满堆起大小十来个
尸山,最高的那个目镜测算为7。427米。
最令人汗毛倒竖的,是那片区域的地面几乎全部呈现为暗褐色,随着行尸蹒
跚的脚步踏过,还缓缓淌着黑色的半凝固的血水,那都是从尸山里流出来的,不
断有行尸和跳尸在尸堆里穿行,时不时低头扒拉出半截血肉模糊的残肢,直接送
进嘴里咔哧咔哧的撕咬咀嚼。
当逐渐浓郁的腐尸臭味和血腥气飘过来的时候,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王
喆,还是禁不住弯腰干呕,差点连鸡蛋面条都给吐了出来,他赶紧打开了头盔的
空气过滤系统,才堪堪忍住胃部强烈的翻涌。
王喆有点脚软的坐在地上,他想起谢伟提到过的枪炮声,看来那里就是军分
区部队展开阻击战斗的地方了,也不知他们杀了多少才堆起那么高的尸山,可眼
前依然还有成千上万的尸群在活动,病毒究竟感染了多少人啊!
鼻子忽而有些发酸,那些都是故乡的乡里乡亲啊,变成了怪物去撕咬活人,
最后被军队消灭,说到底还不是自相残杀吗?这病毒,这狗日的病毒,可真恶毒
啊!!王喆的眼圈也开始发涨,他赶紧仰头深吸几口气,才抑制住情感的宣泄。
缓了一阵,王喆再次站起身,他决定绕开战斗中心地带过去,一来确实是太
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行尸海潮般的围攻;二来那里虽是行尸们肆虐的地方,
但也是部队子弟兵为营救幸存者们,进行绝地反击的圣战之地,他不想莽撞的闯
进去打扰他们不甘的灵魂,也怕自己看到更残酷的场景,会承受不住崩溃掉。
很快,目镜显示面上就标记出另一条路线,王喆找准方位从楼顶一跃而下。
离血战中心大概几百米的距离,传感器忽然截取到一种怪异的声音,像是毒
蛇连续吐出信子的响动,又像是长鞭在空气中甩动的频率,紧接着就是一个凄厉
的不像人的惨极呼嚎,有幸存者!
王喆脚下发力,身形犹如兔起鹄落连续快速变向弹射,终于捕捉到一条飘忽
的残影,当他越过一家私房的侧墙,总算看清对方的模样。
这是疾控中心资料中没有记载的异化行尸变种,它没有跳尸矮小敏捷的身躯,
却保留了普通行尸的基本躯干,只是双臂化为两条触手状的东西,最令人恶心的
是,它的头部只剩下三分之一还有点尸样,其余部分都被鼓出来的葡萄状暗红色
肿瘤所覆盖,一直蔓延至胸口位置。
在那肿瘤鼓包中,有数个狭长的开口,里面分别伸出至少五条舌头状的东西,
每条的长度没有低于一米以下的,最长的那条不仅粗壮,尖端部分还裹缠着一个
耷拉着脑袋的男人,正将其高高举起,似乎在用仅余的一只幽绿色眼睛,端详着
自己的战利品。
王喆刚见过那惨烈之极的战场,心里憋着一股负面情绪急待发泄,这怪物恰
好就送上门来!卜字拐已悄然握在右手。可他甫一落地,那看起来反应迟钝的异
种尸,却陡然喷吐出两条长舌,像鞭子一样挥抽过来。
好快的反应!!
但王喆并不惊慌,在月华剑士的世界里,拥有这种级别出手速度的人,他遇
到的可绝不少,心知若是先躲避再寻机进攻,只会陷入被动,最好的方式反而是
以攻对攻!
在长舌即将临身的短暂空隙,「嗖」王喆化作一道虚烟冲出,卜字拐向上划
出一个半弧,带出半条淡淡的焰尾狠狠抽击,「啪」他竟比那两条长舌还快半步,
后发先至的打中异种尸仅剩三分之一的头部,几乎是颅骨碎裂的同时,一团炽烈
的火光眨眼将其整个尸躯包裹,随即剧烈地燃烧起来!
强·炎龙摆尾!
王喆的攻击并未就此结束,他前冲的身影与异种尸擦肩而过,来到它的侧后
方,跟着返身左掌右拐以举火烧天之势,往斜上的角度推击,「蓬~ !」第二团
烈焰再次加诸其身,而后内力一吐,直接将其震到浮起空中!
异种尸此时已经烧成个大火球,快速萎缩塌陷的变异器官组织和大量体液被
炙烤得「兹兹兹」作响,活像往滚烫的铁板上扔了一块新鲜的肉块,焦糊的味道
伴随着野兽般痛不欲生的低沉嘶叫,异种尸重重地从空中板在地面,抽搐着翻滚
乱蹬。
没想到这只怪物居然还有痛觉?!
缠着幸存者的粗壮长舌被火势一燎,顺着烧了上去,很快就无力托举软了下
来,王喆瞅准时机纵身跃起,卜字拐一扫,舌头当即断成两截,然后将不再坚韧
的舌尖从男人身上拽扯下来。
就在这时,目镜显示周围有为数不少的敌对目标陆续接近,似乎都是被异种
尸的叫声吸引过来的,王喆眉头一皱,手上动作加快,三下两下把湿哒哒黏糊糊
的怪舌扯开,背起还有呼吸的男人就跑。
拐进左边的窄巷子王喆正准备蹬地飞跃,头顶悚然一声瘆人怪叫,挟着极快
的破空声猛扑而下,目镜上这个最接近的红点霎时变成紫色——重度威胁目标!!
此刻已经来不及变招了,何况还背着一个人,王喆踏前的脚步顺势前滑小半
步,身体随之侧转,上半身后仰出一定的角度,才险之又险的闪过那乌黑狭长的
残影,怪物轰然落地竟然毫不停歇,扭身又再次扑过来。
趁着间隙,王喆定睛看清,这是一只躯干灰白,四肢却呈黑色,手掌已异化
成一双长约一尺的锋利尖爪怪物,疾控中心的资料里同样没有它的记载,应该是
新近成形的异化种。
在侧身闪过它第一爪的时候,王喆已把昏迷的男人松倒在地,等它再次扬起
尖爪起跳,他也同时发力跃起,中间的间隔几乎只有半秒之差,「哈!」王喆腾
在半空回身旋转,蓄满内力右腿带着连串虚影猛地踢出,「铿!」软合金作战靴
和利爪相拼,居然发出金属交击的声响。
看似旗鼓相当的局面,尖爪怪却架不住「焱阳真气」的后续一催。
「轰~ !」后脚跟带着的焰尾一接触到尖爪怪,就陡然剧烈焚烧起来,就像
是有人往火苗上浇了一缸子汽油,尖爪怪还头一回遭遇附带火焰的二重劲攻击方
式,很是茫然地从空中跌落下来,被熊熊烈火包裹着身躯,它却没有发出丝毫痛
苦的嗥叫,只是晃晃脑袋,张大嘴巴嘶吼着继续扑了上来。
王喆刚才使用的连招叫做【霞·焰群】,是防守反击的精妙招数,施展得当
通常可以在危急的情况下,化被动为主动,逆势抢攻扭转局面。现在怪物已经被
火点着,就注定只有被烧死的下场。毕竟火是一切碳基生物的天敌,哪怕你病变
异化,却改变不了最基本的属性。
每跟特殊的行尸交手一次,王喆对焱阳真气的信心就增加一层,现实中完全
不像游戏里,为了保证人物对打的持续性,被点燃后都是倒地就硬性规定火焰消
失了,但在真实的战斗中,只要被烈火缠绕,除非你跳进水里或借助其他方式灭
火,否则就会一直烧下去,直到体内所有脂肪耗尽。
为免伤及半躺在地上的男子,王喆主动迎上只凭动物本能攻击的尖爪怪,它
身上烧得兹兹噼啪直响,夹杂着一股焦糊的臭味,被烈火烫得很快萎缩僵硬的肢
体,使它的动作开始大幅度扭曲变形,根本做不出什么有威胁的攻击。
「呼~ 啪!」卜字棍反手抽在扫来的尖爪背面,带得它一个踉跄直接撞塌了
旁边的围墙,趴在一堆碎砖里,墙垮之后露出一个通往旁边住宅区的缺口。传感
器再次发出预警,其余的红点离这里越来越近,王喆不再拖延,高高跃起直接坠
踩在尖爪怪的头部,「啪嚓!」一声脆响,怪物头颅已经像西瓜般破裂开来,它
浑身一阵猛烈抽搐,就再也不动了。
王喆回到小巷背起昏迷男子,发现从缺口走要快捷的多,于是直接钻了过去。
没走多远,他就发现地上散落着不少黄澄澄的弹壳,有短一点的,更多的则
是长一点的,王喆心里一紧,闪身紧挨着墙壁,谨慎地朝四处张望,可目镜并没
有显示附近哪里有枪战的动静,或是可疑的潜伏目标。
顺着弹壳的痕迹,王喆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转过一个弯,横七竖八爬满蚊
蝇的腐烂尸体逐渐呈现在眼前,都是被爆头或断成几截的普通行尸,再向前走,
则看到一具被啃咬的只剩骨骼的残尸,骨骼周围有很多渗着血的布片,隐约还能
看清上面的迷彩条纹,这,这是军人的尸骨,怎么会在这?
离这具尸骨不远的地方,有件被扯断肩带的战术背心,里面还有两个没来得
及用的步枪弹匣,一把打空了子弹的手枪静悄悄地躺在旁边,王喆心情忽然有些
沉重,他好像看见了一位士兵临死前最后战斗的景象。
无意中偏了偏头,眼角的余光扫到某个角落,王喆不由浑身一震,一支造型
极为熟悉的突击步枪,枪管前端带着匕首式的刺刀,斜斜地插在蜷缩成一团的矮
小行尸头颅里,如同一抹定格的剪影深深地映入眼帘。
王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或许只是想近距离看看,那支在影视剧里
经常出现的95式突击步枪,被刺刀戳死的行尸是一只佝偻着的跳尸,此时大群
蚊蝇在它的尸身爬上飞下,有的还顺着刺刀往枪管上溜。
王喆有点看不下去了,只觉得继续把枪留在这里简直是一种玷污,于是握住
枪的握把,微微用力一拽,刺刀就从头颅里拔了出来,「嗡……」惊起一团乌云
似的蝇虫到处乱飞。
转身离开,拿着95式步枪正在端详着瞄准镜的王喆,忽然察觉背后的男子
在浑身颤抖,他连忙快步走到某个单元的楼道口,将他缓缓放了下来。
只见他居然泪流满面,干裂的嘴唇不断翕张着,王喆低头凑上前仔细分辨,
终于听清楚他说的什么,「排长~ 排长……」
「排长?!」王喆马上联想到什么,起身重新打量起这个男人,污浊的外套
发暗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但能肯定的是没有迷彩的条纹和色块,裤子也确
实是一般市民的便服,跟什么作战服根本沾不上边。
想了想,王喆脱下背包,拿出一瓶农夫山泉,给那个神智不太清醒的男子喂
了点,他的状况不是很好,而且还有点发烧,也不知怎么孤零零一个人在附近游
荡,无异于给行尸送菜。几口水咽下,他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点神采。
「喂,醒醒,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王喆轻拍他的脸,试图让他清
醒一点。
陌生男子游离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当他的视线定格在王喆身上时,突然开
始慢慢睁大,像是见到了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本呆滞的表情,像是死水骤然
沸腾起来,两颊迅速染上一层病态的红光。
「你……你~ 是……」陌生男子的声音很是颤抖,就像无意间中了上千万的
巨奖般,希冀中又带着一股惶恐。
就在这时,战术头盔上的蜂鸣器猛烈的震动起来,王喆面色一变,立刻看向
目镜的显示面,他现在的位置还在监控视频可传输范围内,只见小区的大门外,
躲着十来个手持各种器械的成年男子,只有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貌似在敲门。
老向见到那年轻人似乎有些意外,但最后还是开了门,就在开门的瞬间,那
伙人一下涌了进来,迅速制住了老向,捂住他的嘴防止他呼喊。那个敲门的年轻
人,王喆似乎早晨在哪里见过,对了,他就是两张照片之一的——潘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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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容易就赚开了大门,让领队的廖武很是得意,他瞟了随行的张权一眼,
对方立即适时地送上高帽和马屁,让他越发觉得自己英明神武。
成天窝在那个仓库里,可把他给憋闷坏了,尤其师父这也不准那也不许,让
他早就有点火大不耐烦,只不过嘴上不说而已,「什么别给自己找麻烦,哼,当
我不知道你跟那个白嫩的小浪货有一腿啊!切,就是霸道惯了,什么都喜欢独吃
独占,跟以前一模一样!」
让手下把老向捆结实了,廖武便带着人继续悄悄朝小区里面摸去,只让潘立
一个人在最前头。小区内的绿化非常好,眼下又正值阳春三月,花团锦簇,苍翠
掩映,廖武深呼吸一口气,不无妒忌地想:「妈的,外面乱成那个鬼样,这里居
然还像是个桃花源,嗯,大爷以后就在这享福了,只等着政府军队来救咱,若是
不来,嘿嘿……」
「叔,我回来了,快开门,我是潘立呀~ 」潘立不叫别人,唯独喊潘富,这
是他早就想好的,换做其他人,恐怕多少会有点迟疑。
果然,门内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隔着猫眼简单瞧了一眼,就毫无防备地把
大门敞开了,「臭小子,你死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呀!你……你们是,唔……」
一张有力的大手呼地盖住潘富的整个脸往后一推,「进去吧,老东西!」
潘富踉踉跄跄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幸好潘立及时扶住了他,「喂,我答应
的事都照做了,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廖武刚觉不爽,张权上去就踹了潘立一脚,「鬼叫什么!廖哥做事,还需要
你来提醒?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听话,自然没事,要是起什么歪念头,哼哼~ !」
他转头就换了副谄媚的脸,点头哈腰的,「廖哥,您说是吧!」
「嘭~ 嘭!」廖武还没来得及表态,内厅的门迅速打开又关上,里面冲出来
两个手持磨尖了螺纹钢的家伙,一个带着眼睛,一个怒睁着小眼睛,他俩刚在门
内都听的一清二楚,出来就指着潘立骂道:「狗日的姓潘的,早知道你不是好东
西,没想到你居然把这些流氓引回家里来,连你亲叔都出卖,真是猪狗不如的畜
生!!」
潘立顿时气炸了肺,一蹦三尺高:「放你娘的骚屁!张强,你别他妈的不要
脸,这是你家?是你家?!你一个外来的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杜老大人手
多势力大,我们跟着他混才有出路,就我们几个连他妈饭都吃不饱,还逞什么能!」
「别在这狡辩了,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蛋!势力大?哼!也不怕告诉你们,昨
天我们遇到了特种部队的王喆王大哥,他现在已经去联络大部队,很快就要来接
我们出城了!你们这些强盗,趁早滚出去老实呆着,别到时候被王大哥他们回来
遇见,否则,永远别想出城!!」张强态度激昂,说的非常自信。
「你他妈做梦呢吧!还,还特种部队,特个球~ 」潘立又好气又好笑。
「不信,你问你亲叔!」谢伟一指潘富。
「叔,他俩说的是真的?」潘立瞪大了双眼,急于知道答案。
潘富想了想,「这帮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侄子肯定是被他们逼迫着回来的,
年轻人不知好歹,遇上歹人还帮他们说好话,万一对自己不利,尤其是她,那真
是……」缓了口气,潘富点点头,严肃道:「是真的,那个军官亲口答应的。」
这下不仅是潘立蒙了,连其他人都愣住了,照他们这么说,岂不是期盼已久
的救援就要到了?终于就要脱离苦海了?
就在这时,廖武突然冲上前一记左勾拳和正踹,眨眼就将张谢两人放倒,动
作敏捷如猴,而后一脚踏在张强胸口,悠然道:「特种部队怎么了?不就是当兵
的么?老子也当过兵!这满城的男女老少都在受苦受难,他们来这么迟,还有脸
跟我们摆谱?我不去上访举报他们漠视人命,救援迟缓,就算他们烧高香了,还
他妈的敢不送我们出城!呸!借他俩胆儿!!」
张权见廖武稳住了场面,立即帮腔道:「廖哥说的很对!咱们一没伤人,二
属于自保,凭啥不送我们走?何况,真要来救,早就来了,国内那么多次地震洪
水,哪次救灾不是紧赶慢赶生怕迟了?可大家想想,这都他妈第几天了,连根人
毛都没见着!绝对大有问题呀!
所以说,咱们还是得抱团,得团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等到真的来营救
了,咱们就安安全全的出城!至少,不用在那仓库里憋屈了,对不对,弟兄们~ !
「
他这番话一说,原本差点把手里的武器丢掉的人又重新握紧,接着又把张、
谢两人给绑了,至于潘富因为基本表现的很合作的态度,加上潘立的极力维护,
就没怎么动他,保持自由身份。
「里面的人听着,不想这俩小子受苦就赶紧把门打开,免得我们多费手脚,
再说,我们又不是来谋财害命的,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们这几个人住,亏心不亏
心哪!外面这么多人可都还在受着苦呢!大家挤一挤,共度难关,多大点事啊~
以后还不得靠我们保护你们嘛!」
廖武瞟了张权一眼,这小子一张嘴可真够伶牙俐齿的,没的都能说成有的。
果然,没过多久,内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缓缓走出来几个人。
扫了一眼,廖武顿时没了兴致,要么老要么丑,唉,自己咋没洪坤那运气,
外出总能碰到几个水灵的姑娘,有了救命的恩德,时不时占点便宜啥的,时间一
长,嘿嘿,还不是那么回事嘛~
张权搬了个软椅恭敬的请廖武坐下,两人四下打量房子的装修陈设,一边啧
啧赞叹,「有钱人,就是好啊~ 住的这么舒服,想想以前自己睡那地方,简直就
是猪圈了!」
把屋里原来的所有人员集合,张权眉头一皱,「我说潘立,你小子之前说的
人数可不止这点啊?怎么少了三个?」
「赵帆这小子,昨天跑散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潘立老实交代道。
「那还有两人呢?」潘立不答话,有点犹豫,下意识地往侧门瞟了一眼。
潘富在一旁看到,当场就觉得血压升高,「潘立呀,潘立你可真是……真后
悔当初把你从老家带来呀……!」
廖武不耐烦地起身走过去,攥住门把手就乱扭,喝道:「还藏什么藏啊,非
要老子一个个请啊!滚出来!!」又踢了一脚。
过了片刻,门终于缓缓打开了,廖武伸手一推,一瞧见屋内的人,登时像灵
魂出窍一般,呆愣在原地。
好看!真看好!!太他娘的好看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水嫩葱白的女人,无论是那抿紧的红唇,惴惴不安的
娇弱神态,还是那精致的脸蛋儿,都像是画里才有的天仙儿,廖武只觉得口干舌
燥,鼻息变粗,胯下不受控制地涨大硬挺,有一种把她一口吞进肚子里的冲动。
偏偏张权也好奇地想凑过来看,廖武一转身将他拦在门外,「瞎凑什么热闹,
还不赶紧准备准备回去向老大报告,一点素质都没有,别把人家吓着。」说着,
反手又将门带上了。
顾郁华站在屋里,虽然门关上了,但她却觉得更大的危险已经朝自己逼近,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王喆的身影和笑容,眼泪再也止不住滚落脸庞。